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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行道1 作者 离 36~45
中卷:夜无常 第36节:一双布鞋(2)
这时,我看到了一双布鞋。蓝底,白花。 仅仅愣了那么一下。双脚立刻像被火烫到似的,急促地从半空中收回,同时喉咙里也倒抽了一口冷气,心脏激 烈地狂跳不止。 布鞋……那双布鞋! 嚓――嚓――的声音从脑海里显现出来,仿佛一直存在于屋内。我抱紧膝盖,在床上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地牢 牢盯着那双布鞋,好像稍不留心,它就会猛扑过来。 怎么会……那里底本放着我的拖鞋,况且方才始终没有发明……它是什么时候放在那儿的?头脑里急速地回想 着醒来后的种种细节。但想不起来本人是否朝地面看过。不,仿佛是看过一次。但那时似乎不拖鞋的印象,更不可 能对这双布鞋熟视无睹。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就是在我侧身向右,看着书桌旁灰白色墙壁的这段时间里,那双布鞋静静静地来到了我身后。 急促的呼吸声充斥了全部房间。怎么办?现在怎么办!逃跑,还是求助?我敏捷将手机抓在手里,慌乱地按下 张生的号码,谁知接电话的是于思,再一看,忙乱之中居然拨错了号码。 “喂,于思,你快过来!”我一边颤抖着,一边又暗自庆幸,幸好手机仍然可以拨通。 而于思好像迷迷糊糊刚睡醒似的,说:“怎么了?” “你快过来!”我压制着自己的声音,恐怕轰动了什么,“快过来,求你了。” “你到底怎么了?”于思的声音苏醒了些,说,“大半夜的,发生什么事了?” 我停住了,“你说什么?大半夜?” “是啊,天还没亮呢。几点了……喂?怎么了,说话啊,喂?苏晓?……” 我的手无力地从耳边垂下,瘫软在床上。手机里不一会传来嘟嘟的忙音。我只觉得全身发冷。那是从脊椎深处 一阵一阵传来的严寒。 现在是半夜! 这么说……我看到的所有都是假的……那么,什么才是真的? 也许窗外此刻正是一片黑暗。一切死绝。沉静。说不定推开窗就能看见。也许走廊上空无一人,所以听不见关 门的声音,也没有人上楼下楼。我看了看身旁空着的床铺。也许……此刻,我旁边正睡着张生。 还有那双布鞋……它的本相又是什么?我所能见到的只是,蓝底,白花。它放在那里,鞋尖朝外,俨然正在等 待着我穿上去…… 我终于无法再忍受下去,尖叫了一声,光着脚从床上跳到地下,不敢再看一眼那双拖鞋,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门 口,打开门就往外跑。 等我意识到时,面前已经黝黑一片。门消散在背地,再想回首已经找不到进口。半点光明也没有,恍如突然落 下的黑压压的屏幕。任何有形的东西都无奈辨认,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空气也与素日楼道里的不同,搀杂着一股 霉味。 我悄悄地站在那儿,浓厚的黑暗向四肢施加着无法言喻的压力,将我紧紧地钉在那里。一股病入膏肓的虚脱感 俘虏了我,仿佛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在黑暗中裸露无余。我的脑中只有一个动机: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 些什么? 我伸出脚,向前试探地迈出了一小步。脚还没确实地落到地上,便听见一个熟习的声音响起。 “苏晓?你在这里干什么?” 是张生。听到的第一瞬间,原本刚要松一口气,却猛然间警戒起来。这样的场所,这样的时间,张生为什么会 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在黑暗中向我提问? “张生?”我胆大妄为地问了一句,“是你吗?” “当然是我。” 从声音断定,张生就在我前方不远处。我又问,“你能看见我?” “能看见。你看不见我?” “我看不见你。这是哪儿?” 声音沉默了一下,说:“这是我们家啊。” 我想了想,确实是我们家。然后说,“我看不见,你过来扶我一下。” “嗯,那我过来了。” 就在这时,张生的脚步音响起:嚓,嚓,嚓,嚓…… 是那双布鞋! 我尖叫着跳起来,向撤退去,一边大声喊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眩晕感在逐渐加重。五湖四海的各种声响、光线快退镜头一般地从耳朵和眼帘里钻进来。 醒来时未然大汗淋漓。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张生半笑不笑的脸。猛然间还吓了一跳,接着很快发现,我已经醒了 。 又是一个噩梦。然而看到张生,仍然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没在做梦吧?” 张生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诘:“你又做噩梦了?” 我点点头。张生笑了笑,就回身去了厕所,不一会传来刷牙的声音。几分钟后,他喊道:“该上课了,快起来 。” 我无力地应了一声。从床上坐起。地上好端端地放着我的拖鞋。窗外阳光残暴。事实的感觉果然与做梦不同。 声音,光芒,既实在又破体,没有任何局部的缺失。 但,谁知道呢?谁知道这不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下卷:魂行道 第37节:魂行道(1) “据说十字路口经常会遇到鬼魂,”年轻女人幽幽的说,“如果我死了,大概也会在十字路口走 来走去吧。” 八岁的于思逼真地听到那个声音时,正是深夜。她睁开眼睛,探索着打开床头的台灯。墙上的挂钟显示是2点 多。深更半夜,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怀疑地分辨着声音的方向,那来自窗外。她从床上站起来,扒开窗帘,向外面 看去。 一轮满月白亮亮地浮在天空中,院子里洒满银白色的光辉,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然而树木完全没有了白天的 温馨与亲和,在吹来的风中颤抖着的黑压压的枝叶,发出瑟瑟的声响。院子里的石块看上去就像一张 死人的脸。 那声音沉默下来。于思心想,除了自己听见,还有人听见呢?爸爸和妈妈也醒了吗?要不要叫醒他们?可是那 声音再也没有响起来过。冷飕飕的风突然吹进房间,于思打了个寒战,将被子裹在身上。要不要去厕所呢?她在心 里犹豫着,bule jeans,上厕所就必须自己穿鞋,走出门,到院子的另一边去。算了,还是等到来日再说吧。 她熄掉灯,闭上眼睛,但怎么也睡不着。月光从窗帘的边边角角投射进来。当那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于思绝 不犹豫地坐起来,这回没再开灯,她在身上披一件衣服,掀开窗帘的一角从缝隙里向外看去。 她看见的是两个黑沉沉的身影。两人都穿戴深色的衣服,其中一个佝偻着,走起路来有些僵直。另一个人的手 上拎着一个玄色的包裹。这么晚怎么有生疏人到自己家的院子里来?狗为什么没叫? 黑影们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像是低声商量什么。看不见两人的面部。四下里许久都没有动静。看上去一切都 似乎沐浴着空幻的皎白的月光。于思岿然不动地趴在窗户的一角,注视着那两个蹲在地上的黑影,无 法移开视线。 过了一会,也许是磋商好了,佝偻着的那个人突然从当面拿出一根长长的东西,于思细心识别之后发现那是铁 锹。他用铁锹在凑近树干的地方挖起坑来。嚓嚓的声音在庭院里回荡着。于思心想,爸爸妈妈不久后就会被这声音 惊醒。但是,谁也没有醒过来。挖坑的人对周围的动静似乎也不在意,动作井井有条,恰到利益。未几后,铁锹下 就涌现了一个大坑,这人将铁锹靠在树干上,站在旁边端详四处的光景。 坑不是很深,大概也就比八岁的于思膝盖略高一些。稍后,他从提包里拿出一个黑黑的东西。说不定那个人要 往坑里埋什么人的尸体――于思维起了父母常在暗里里念叨的杀人犯,心脏怦怦跳得厉害。但是从大小看去,也不 像是人的尸体,也有可能是猫,或者婴儿之类的。但是为什么偏要埋在我家呢? 她似乎有种预见,一件极为主要的事行将发生了。她咬紧嘴唇,情不自禁地捉住自己的胳膊。如果半夜没被吵 醒就好了,现在懊悔也来不及了,不可能当做没看见。她把鼻子贴在窗户玻璃上,密切地留神着院子里的动静。已 经不再指望爸爸妈妈会起来。现在看来,就是发出再大的声音,他们也不会醒过来了。 那人弯下腰,蹑手蹑脚地将包裹里的东西放进坑里去,然后断然毅然地拿起铁锹填坑。填完了以后,又微微把 名义踩平。之后拎起已经空了的提包和铁锹,慢吞吞地离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爸爸就死了。”于思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镇静地看着窗外。咖啡店里的寒气开得很大,大 提琴低沉的声响在头顶以及附近回荡着。 她理了理额前的发丝,持续说道:“爸爸的身材很好,但是妈妈却告诉我他是病死的。为什么一夜之间会突然 生病?我想起晚上看见的那两个人,似乎没有影子。奶奶曾经说过,如果半夜看见没有影子的人,一定要躲得远远 的,因为那多半是鬼魂夜里出来找替死鬼。后来我一直认为,那两个人是鬼,他们偷走了爸爸的灵魂,埋在树下, 所以爸爸才会死。因为很畏惧,所以一直没有将晚上看见的事情说出来,也没想过要挖开那个坑看看。直到两个多 月以后,警察突然出现在我家,这才发现了那个坑。” “坑里是什么?”我问。 “坑里是钱,还有一些值钱的东西。这才知道,那天晚上是两个小偷翻进我家院子,把赃物藏在这里。后来他 们在一次行窃的时候,被警察抓住,交代了其他的赃物都藏在这里。而我爸爸,也不是暴病逝世的……他是自杀的 。” 我无法形容心里震惊的感觉。平日里温顺仁慈的于思,本来还有这样一段惨痛的阅历。 “从此以后我就不再信任鬼魂一说了。有时我们会把一些无法解释的事件归为鬼魂作怪,但是后来弄明确了, 也就不恐怖了。不外都是一些巧合。就像你昨天晚上,很可能是因为睡得不平稳,所以头脚倒置过来,这种情形谁 都产生过。至于脚心的感觉,说不定是张生在你旁边,无意顶用手碰了一下。再说人有时做梦也跟睡觉的环境有关 ,比如外面下雨,梦里可能就真的梦见下雨。比如从床上摔下来的时候,正好梦见掉下悬崖。梦是说不清晰的,但 总之不过是梦,不必那么担忧啦。”她笑着看我。 下卷:魂行道 第38节:魂行道(2) 我点点头。 她又接着说:“至于张韶涵的海报,我想你可能是前段时间听她们总是提起,所以会在梦里重复出现。这些都 不用放在心上,不去想它,也就不会梦见了。” “呵呵,好,不想了。”我做出轻松的表情。 大提琴依然在消沉地回响着,偶然能闻声杯碟碰撞的清脆声音和人们低低的谈话声。窗外的阳光很扎眼,但与 我们没有涓滴关联――夏天坐在有空调的房间里,每每想到这点就不禁有些恍惚。即便是白天,世界大略也分成良 多个吧。 我们在咖啡店一直坐到太阳下山。正打算去吃晚饭的时候,林子突然打电话来,问我晚上有没有 时间。 “干吗啊?有部署?”我问。 “陪我去一下青山吧。我去舅舅家拿东西。” “干吗非要晚上去啊?” “舅舅家只有晚上才有人在啊,白天都上班去了,再说白天那么热,也不想跑那么远,正好我还有点关于晶晶 的事情想和你讲。” 我看了看于思,说:“于思也在,要叫她一起去吗?” “于思也在?”林子显得有点不天然。 我明白的,她一直和晶晶交往亲密,和于思关系十分个别。 于思好像清楚了什么,说道:“我不去了,你们去吧,我感到有点累。” 我说:“好吧,我在咖啡店等你,一起吃晚饭。于思不去了。” “哦,好,我立刻过来。”说罢林子就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于思说:“今天有点累,想早点回去休息。” 我表现理解地点了点头,“那一起吃晚饭吧。” 咖啡店就在学校附近,林子不一会就赶了过来,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了晚饭,但是在吃晚饭的时候我认为她们两 个都很不自由,好像都有点谨小慎微。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无法找到谜底。吃完饭后,于思先回了寝室,我和林子 走到公交车站,等待着81路的到来。所谓青山,实际上是一片区域的总称,那四周并没有山,但的确离市区很远 ,只有这辆晚上12点收班的公交车才到那里。我们坐上车的时候已经是8点多了,如果速度快的话,12点以前 应该可能回来。究竟到青山大概要行驶一个小时。城市不知是何年何月开始变得宏大和混乱起来的,也许某个时代 ,它曾经只有一个小镇般大小,人们用步行可以达到任何一个地方。城市的周围应该是无人寓居的荒原,包含了坟 地、猎场、山林,后来城市逐步扩展,树木做作被砍伐了,那么坟地呢?大约也被铲平,在上面盖了屋子。总有人 知道一片土地的历史,然而土地的历史终极也会被遗忘掉。 林子背了一个很大的帆布背包,也许是因为要装东西,才背了那么大的包,现在里面空空扁扁的,像是一件倒 挂着的衣服。我坐公交车的时候有个习惯,就是不爱说话,只有上车,好像就讲不出话来,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 么。车上的人好像都是这样,夜间的公交车里只听见引擎烦闷的声响,或是偶尔有人打手机说那么一两句。车上的 人并不多,一路上三三两两地下了又上,上了又下,走了大概三十多分钟后,道路两旁的风景开始变得萧条起来。 城市仍然是城市,只是路上的行人和车辆较少,略微偏僻的地方就是这样的。 公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灯亮起来。引擎低沉的突突声在车厢里响了一阵,突然停了下来。噪音瞬间消 失得九霄云外,好像还有点不适应,连沉默也变得宏大起来。然而绿灯一直不亮,十字路口的那边也没有任何车辆 通行,司机看了一阵,似乎是决议闯红灯了,于是发动车辆。引擎突突突地响了一阵,但怎么也动员 不起来。 车上开始有些动乱。大家都烦躁不安地看着繁忙的司机。最后,司机检讨了一下车前部的引擎,无奈地对大家 说:“没方法,熄火了。”接着下车,向路的两旁张望,盼望碰见一辆其余的公交车,能把车上的乘 客捎上。 “啊,怎么办?”林子在我身边低声说道,“我还要把张韶涵的海报带给别人呢,这下来不及了 。” “什么?”我吃了一惊,“你把海报也带来了?不是说要到舅舅家拿东西吗?” “是要到舅舅家拿东西啊,但是那个人也住在青山,就顺便带给他了。” “什么人啊?你不是很爱好那张海报,怎么又要送人?” “也是张韶涵歌迷会的,前几天在网上碰见她,她知道我这儿有这张海报,说要拿张韶涵的签名CD跟我换, 她也想要这张海报良久了。我想了想,签名CD也是很难弄到的,所以允许了跟她换。” 我心里突然有一种吉祥的预感。愿望那个要林子送海报的人住在林子舅舅家附近。 车上除了我们,还有三个人。一个坐在我们前面,从背影看是个很年轻的女人,此刻正抬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双臂偶然动一下,好像在发短信。还有一个在左前方的第三排,是个中年人,夹着一个手提包,正焦虑地看着窗外 的司机,时不断小声嘀咕几句。最后一个坐在左后方,一个瘦高的年轻人,如坐针毡的样子,同样看着窗外的司机 。 下卷:魂行道 第39节:魂行道(3) 奇怪的是,车辆熄火已经有二十多分钟了,但是居然没有一辆车从这里经由。没有出租车,没有货车,没有任 何小型车辆,甚至连自行车也没有,更没有行人。红灯在车头前方虎视眈眈,就是不肯变成绿的。 司机在路口张望了一阵,突然向前跑去。瘦高的年轻人噌地站起来,从窗户探出头去,对司机大喊了一声:“ 喂,你去哪儿?” 但是司机似乎没听见,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路口。 “可能是到前面哪个路口拦车去了吧。”坐在我们前面的年轻女人回过头来说。她的话也是对大 家说的。 “我还要去送货呢,现在都来不迭了。要赶在11点之前把货送到啊。”瘦高的年轻人着急地看着腕表,站也 不是,坐也不是。 “我也赶时间,老婆还等着我回家呢。”坐在前面的中年人说。 “不行,我要下车了,跑从前搞不好还来得及。”瘦高的年轻人噔噔几步跑到车门前,跳下车去,在马路上跑 起来,很快消逝在前面的不远处。 他这一走,剩下的几个人似乎都有点摇动。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样死等下去也不是措施 。 “你们到哪儿?”前面的女人语气和气地问。 “我们到青山小区。”林子说,“你呢?” “在你们前一站,正好顺道。要不我们一起下车到前面路口看看?这么晚了也好有个伴。司机看来一时半会儿 是回不来了,就算回来,也一样是要坐另一辆车,与其等下去,不如到前面拦车。” 我和林子相互看了看。司机确切还不见踪迹,到前面路口看看也好。时光那么晚了,假如不早点到林子的舅外 氏,恐怕晚上就回不来了。于是采用了她的倡议。 “你到哪儿呢?”年轻女人又问前面坐着的中年人。 “我也到青山,住在那儿。” “那一起走吧。如果能拦辆车,正好坐下四个人。” 中年人看看手表,也准许了。 于是我们四人一起下了车。顺着这条路望去,前后左右都没有任何车辆、行人,这根本不像是10点多的城市 街道,就算是凌晨,也会偶尔有车辆通过的。现在是怎么了呢?路上除了我们,居然什么也没有。 我们沿着81路的路线向前走着。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走过了一个路口,仍没有看见一辆车,也没 有看见沿着这条路跑开的司机。年轻女人说她在一家公司做文员,这么晚放工还是第一次,一路上几乎都是她在跟 我们说话。那个中年男人一直比拟沉默,总是紧紧地把那个手提包抱在胸前。走到第二个路口时,终于看见了人群 。一辆救护车从我们身后呼啸着开过去。奇怪了,刚才怎么不见救护车呢?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前面好像发生车祸了。”年轻女人说。 的确,前面的路边,停着一辆货车,一辆警车,货车正撞在路边的电线杆上,车头已经变形,不知道司机怎么 样了。我们加快了速度,向那里走去。或许是深夜的缘故,围观的人并未几。然而总感到奇异,这些人,这些车, 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我们走了这么久,总应该看见一个两个,但是刚才却一直走在无人的途径上,这真让人想不 通。 走近以后,我们看见医护职员正从驾驶室里把司机抬出来,放在地上的担架上,进行基础的挽救。当我们看清 司机的脸时,不禁得不寒而栗。 他恰是刚才在公交车上第一个下车的年轻人。不会是刚下车去送货,就…… 几分钟后,抢救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医护人员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交警说:“不行了。”然后将人抬上了车, 又咆哮着离开了。旁边几个人讨论纷纷。一个声音传入我们的耳朵。 “都一个多小时了,能不死吗?” 一个多小时?!我看见林子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年轻女人和中年男人的脸色也不好。 从那个年轻人下车到现在,不过是二十多分钟,而车祸却发生在一个多小时前,也就是说…… “我们还是走吧。”一直没开口的中年男人突然惶恐地说道。 于是我们匆匆地分开了事变现场。尔后的路上,大家一直沉默着。很快,我们发现,路上又变得一个人、一辆 车也没有了。 “刚才那个……”林子的声音有些颤抖,“不会是鬼吧?” “不晓得……大深夜的别说那个字。”我也有点惧怕。 “据说十字路口常常会碰到鬼魂,ferragamo eyewear,”年轻女人幽幽地说,“如果我死了,大概也会在十字路口走来走去吧。”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从刚才看到货车司机开始,这个年轻女人和中年男人似乎都变得有点不对劲 了。 “不论怎么样还是不要死的好。”中年男人说,“比如我吧,其实已经半年多没工作了,可是我都不敢跟老婆 说,因为她也下岗一年多了。天天早上我伪装去上班,实在是在找工作。我也基本不赶时间,只是老婆如果看我这 么晚还不回家,会打电话到公司去问,那就蹩脚了。我已经四十多岁了,还是一事无成,家里小孩上学的膏火都是 借来的,有时想想真不想活下去。也想过自残……”说到这里,他突然愣住,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突然变得 非常丢脸。他急忙打开自己的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瓶子。那是一罐透明的液体,只管盖子塞得很紧,还是能隐 约闻到汽油的滋味…… 下卷:魂行道 第40节:魂行道(4) 他似乎松了一口吻,“还好,还好,幸好瓶子还是满的,还没有用……” “其实,”年轻女人说,“我和你也差不多的。我和男朋友……应该说是以前的男朋友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我们上同一个小学,同一个中学,高中时也商定好考同一所大学,最后也真的如愿了。但是大学毕业的那天,他 却告诉我,他在大学里早有了另一个女朋友,而我居然一直没有发现,他们已经相处了半年多。我和他分别了,但 是分手以后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忘不了他。就在前几天,听说他和那个女人一起外出旅游时,发生了事故,两个人都 死了。如果那个人还在这世界上,即使不是我的男友人了,心里总觉得还有个挂念,至少这个人还在。但是他现在 已经死了,我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活着的意思。我今天刚刚去了他家,出来以后,过马路时很想向哪辆车撞上去,死 了算了。幸好当时看见这辆回家的公交车,才没有做那样的傻事。” 我现在真的觉得两个人有些不对劲了。这个晚上怎么了,他们怎么突然开始讲起自己的这些事?林子和我攥在 一起的手都开始变得冰冷。此后我们就一直在路上走着,我几乎不敢和这两个人说话,心里焦急地渴望着能出现一 辆出租车,赶快办完今天晚上的事,然后回家。 但是我们始终没看见任何车辆。又走了十多分钟以后,突然路边的远处呈现了一点火光。那里着火了吗?我们 停下来,向那里观望着,那似乎是一栋楼房的楼顶。 “是那里……”中年男人呆呆地望着那点火光,低声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不是没用吗?怎么会这样…… ” 接着,他突然向那个方向跑去,很快消失在建造物在地面投下的黑暗之中。 “他不会也是……”林子低声在我耳边说道,声音比刚才颤抖得更厉害了。 我们不谋而合地看了一眼同行的最后一个搭档。年轻女人一直低着头,头发垂下来遮住大半个脸,看不清她脸 上的表情。我们刻意和她坚持着间隔,不住地用眼角察看她的动静。我和林子的手心都在不停地冒汗,时间越长, 两只手越像是要粘在一起。 走了一阵,林子终于忍不住了,她站住,拉紧了我,对年轻女人说:“你不会也已经死了吧?” 她抬开端,似乎林子的问题在她预料之中,她笑着向我们伸出手来,“摸摸我的手。” 我壮着胆子伸手摸了一下,是温热的。 “是热的。”我对林子说。她也伸手去摸了一下,然后舒了一口气。 “不好心思。”林子笑了,“重要是刚才……呵呵。” 年轻女人颇为懂得地点摇头,“要是我,也会猜忌的。啊,终于有车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们看见一辆出租车远远地开过来。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抚慰。而且,上帝保佑, 仍是空车。我们立刻伸手去拦,车辆在我们眼前拐了个弯,然后停下。 我们分辨坐上了车的后排,年轻女人坐在最里面,我和林子坐在外面。 “到青山。”林子说。 然而上了车才发现,应当让年青女人坐在外面的,她比咱们要先下车。然而车辆已经启动了,只有到时候我跟 林子下车让她出来。我看了看表,11点过一点,当初好像离青山也不远了,说不定还能赶最后一班公车回去。车 上我们都没有谈话,兴许大家都有些疲乏。 几分钟后,到了年轻女人说的那一片住宅区。林子急忙叫司机泊车,说要下一个人。 我们打开车门,我先下了车,然后是林子,最后是那个年轻女人。她出来后,我和林子又上了车。但是这时, 司机突然很奇怪地回头看我们。 “怎么又上来了?”他问。 “没有啊。”林子一时没反映过来,但是很快,她猛地看向我,一张脸刹那变得惨白。 我们回头看去,在车辆后方的道路上,根本没有那个年轻女人。 我尽力向司机挤出一个笑颜,“没什么,看错路了,还是到青山吧。” 我不敢告诉他,其实刚才,还有第三个人。 …… “你是说,你又做噩梦了?”张生头也不抬地说。 “嗯。就在公车上,睡着的那么一小会,做了这个噩梦。到站的时候林子叫我,才发现只是个梦,虚惊一场。 不过后来海报毕竟还是没送到那个人家里,刚一下车,林子的手机就没电了,找不到那个人的电话号码,只好下次 再送去。后来我们到她舅舅家拿了东西,然后就一起回来了。” 张生抬起头,仔细地盯着我的脸看了一阵。 “不,你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做梦的。” “什么意思?” “晚上你根本就没和林子出去啊。晚饭后你就回来了,说很累想睡一觉,然后就睡着了。” 下卷:魂行道 第41节:魂行道(5) 我惊讶极了,perfume outlet。 “怎么会呢?我明明记得和于思坐在那个咖啡店里。快吃晚饭的时候,林子打电话来,说要我们在那里等她, 再然后于思回了寝室,我就和林子一起出去了。” “你下午6点多回来后,说是有点累了,就睡了,你看,”他指了指床上的被单,“你睡过的痕迹都还在的。 ” 的确,床单上有一个皱皱巴巴的人形,枕头旁边深陷下去。而早上我出门之前,明明是收拾好了的。可是我却 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我下午6点多曾经回来过。我只记得,和林子坐最后一班车回来以后,看见张生正在桌前看 书,就没说话,直接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下,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1点多了。 “那么,我应该在床上醒过来才是,为什么会在沙发上呢?” “你的确是在床上醒来的,大概就是半个小时前,你起来倒了杯水,喝了几口,迷迷糊糊又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水杯现在还在茶几上呢。” 我面前的确有个水杯,里面剩下浅浅的一层水。 “我觉得,你的问题真的很重大。”张生忧愁地看着我,“要不要斟酌去看一下医生?” 我悄悄地想了一下,隐约觉得,我似乎在下午6点多回来过,然后躺在床上睡着了,我可能也确 实喝过水。 “可能是我最近休息不好吧,恶梦做得太多,所以精力有点恍惚。过一阵看看再说吧,切实好不了就去看医生 。” “或者开点安神的药先吃着也行。” 我点拍板,没再多说什么。又困又乏的感觉仍旧没有散去――即使依照张生所说,我已经睡了六七个小时。我 去洗了个澡,出来时看见张生放在沙发上的背包。 “你今天没去上课?” 他缄默了一下。 “嗯,没去。” “怎么不去呢?” “突然不是很想去,就在家里待了一天。” “哦。”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倒在床上,连动也勤得动一下,就这样睡着了。 半夜我醒来过一次,蒙蒙��听见窗外有鸡在叫。我翻了身,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显示是 凌晨4点多。而张生仍然坐在房间一角的桌前,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埋头睡着了。我的隐形眼镜早已摘下,眼前 隐约一片,看不清张生的样子,只感到台灯的光十分耀眼。我说:“张生,你听见鸡叫了吗?” 他没有回答。而我着实太困,抬起右手放在额头上,遮住一部分光,接着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闹钟响了。我刚一醒来,便想起清晨看见张生还没睡觉的事。接着,我发现,我的头再次放到了 床的尾部,而脚正放在枕头上! 我匆忙推醒张生。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干吗?” “你睡觉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我头和脚颠倒过来?” “什么头脚颠倒……”他的眼睛又快要合上了。 我又用更大的力气推他。 “我今天醒来又是这样了。” 他的眼睛总算是睁大了一些。他看看我,明白了我说的意思。 “那你做噩梦了吗?” “没有。” “那有什么关系。你原来睡觉就不是很诚实。” 不对,在此之前,我睡觉一直都很安稳,连被子也没踢过,临睡前什么样子,醒来就是什么样子。然而张生又 睡着了。已经8点了,我急匆匆地从床高低来,冲到卫生间里,洗脸、刷牙,然后穿好衣服。我心里很不安。异常 非常不安。为什么,一连两个早上,我醒来时都是头脚颠倒着?这与那个梦有关系吗?姜为说,睡觉时别把脚放在 枕头上就行……接下来,会不会又发生些什么…… 我拎着在楼下小吃店买来的早点,一边吃,一边缘着东湖向学校走去。一路上总是碰见晨练的人和骑自行车的 人。今天并不是一个好天色,一大早就阴云密布,即使是东湖边也没有一丝风。在这样的气候里,我总是浑身不适 ,上腹部的肌肉痉挛着,呼吸也很不顺畅。好像有什么一直在身体内部,沉甸甸地拽住五脏六腑正常。我走在路上 好几回都在迟疑,今天要不要去上课,但是想来想去,却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学校就在前面不远处,于是 又强忍下来。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宿舍楼底下。门口站着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地方指指导点,一辆警车停在门口。发生什么 事了吗?我看了警车一眼,里面没有人。我接着走到那群人旁边,从缝隙往里面看,发现地上有一个人形的图案, 是用粉笔画的。这种情况我很熟悉,电视里经常看见,是发生了凶案的现场。怎么,难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旁边的 人谈论纷纭,我站在一旁,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胸口真实 未审闷得不行,于是站了一阵,就走上楼去。 下卷:魂行道 第42节:魂行道(6) “你的脸怎么白得这么厉害?”于思看见我,惊奇地问。 我无力地笑笑,“有没有水?” 她连忙给我倒了一杯。 “可能有点晕吧,今天气象很闷,再说也没休息好,半夜总是醒……我跟你说,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 又是头脚颠倒着。” “又做那个梦了?” “梦倒没有做,因为昨天晚上根本连睡都没睡好。张生一直坐在桌前看书,灯开了一晚上。半夜醒过来还听见 鸡叫。” “不会吧,鸡叫也能吵醒你?” “可能是睡得不安稳,先醒了,然后碰劲听见了鸡叫。对了,楼下怎么了?” “张师傅死了。”她说。 天蒙蒙亮的时候,203寝室的女生贾梅就已经醒来,和平时一样,她穿好衣服洗完脸,就要去东湖边跑步了 。贾梅走到一楼,正盘算叫收发室的张师傅开门的时候,发现宿舍的大门已经打开,张师傅不知道哪里去了。接着 ,她看见门外不远处的路边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这个人穿着背心、短裤,脚上只穿着一只拖鞋,而另一只被丢 在了门口。贾梅第一眼就知道,这不是一个醉汉。他面朝下躺在地上,没有一点活人的气味。当时她第一个念头就 是,他是不是晕倒了?贾梅缓缓地走过去,蹲下来查看。这时她立即发现,这个人就是宿舍楼下看门的张师傅。于 是她叫了一声“张师傅”。但是地上的人没有答复。她又伸手去推,摸到了张师傅已经变得冰凉的胳 膊。 贾梅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她用了很大的力量,将张师傅的身体翻过来。不久后,203寝室的女生们被仓皇失 措的贾梅叫醒。她喘着气,一只手扶着门框,全身颤抖着说:“快来人啊!张师傅死了!” 警车和救护车简直同时到达。张师傅的尸体被一大群学生围着,据说脸上的表情极其可怖,眼睛睁得很大,嘴 也张得十分夸大,脸上隐约透着青白的色彩。当时在场的人听见警察作出初步的鉴定,以为死者是心脏病发而猝死 ,死亡时间大概是凌晨3点左右。早上7点多,尸体被救护车运走,警察则留下对学生进行问话。 我目瞪口呆地听于思讲完这些,仍然有些不敢相信。昨天,我还看见张师傅好好地坐在收发室里看报纸,今天 怎么就死了?而且,张师傅的身体一贯很好,还经常帮我们拎行李,一口气爬上五楼都不在话下,这样的人,怎么 会有心脏病呢? “别想了。”于思说,“走吧,快上课了。” 我点点头,这时猛然发现,从刚才开始,寝室里就一直少了个人。 “林子呢?”我问。 “昨天晚上就没回来,大概在舅舅家过夜了吧。现在说不定已经在教室里了。” “你说什么?”我的心脏一下子怦怦地狂跳起来,“你说昨天林子去了她舅舅家?” 于思奇怪地看着我,“昨天不是你们两个一起去的吗?” “等一下,”我深吸了一口气,“于思,我问你,昨天下午,我们是不是在一起喝咖啡?” “是啊。” “一直喝到下午6点多?” “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吧。” “然后呢?” “然后林子就打电话来,说要你陪她去舅舅家拿东西。当时我说想回寝室,就不去了,然后你们两个就出去了 。” 怎么会是这样?张生昨晚明明说,我是下午6点多就回去了,然后睡了一觉,我好不轻易相信了他,现在,于 思又说,我昨天的确是和林子去了林子舅舅家。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莫非,我又在做梦?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昨天林子是带着张韶涵的海报出去的,那么,如果张韶涵的海报还在寝室里,就证 明张生的话是对的;如果不在了,就证明林子的确是去了舅舅家。 于是我仰头向林子的床上看去。 本来贴在墙上的海报,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那里是空白一片,模糊可见透明胶的痕迹。 “岂非我不是在做梦……”我呆呆地看着于思,她一脸的莫名其妙。 “怎么了你?你在说什么啊?” 我完全糊涂了,发现张韶涵的海报不见了之后,就更加糊涂了。海报不见了,加上于思的话,阐明昨天,我确 实陪林子去了她舅舅家。那么,张生说的是假话了?他为什么要说谎话?但是,难道他真的说了假话 吗? “哎,算了,边走边说吧,快迟到了。”于思打断了我思路。我看了看手表,的确快迟到了。我拿起书本,和 于思一起走出门去。 楼下那个用粉笔画的人形仍旧在地上,好像存在了某种性命普通,躺在那里说“我就是以那样的姿态死掉的” 。 张师傅,他为什么会在凌晨3点醒来?是什么让他决定打开门走出去?如果只是单纯的心脏病发,他的一只鞋 为何会丢在门口? 下卷:魂行道 第43节:魂行道(7) 想到这些问题,以及可能成为答案的答案,我的后背就开始发冷。然而这种不安的感觉,却不是从刚才开始的 ,也许是很早很早以前。 我们到达教室的时候,已经开始上课了。我和于思蹑手蹑脚地走进去,为了不惹人注意,坐在了最后一排,但 老师还是给了我们一个斥责的眼光。我打开笔记本,却完全无心听课,而是一直用眼睛从第一排扫描 到最后一排。 “林子不在教室里。”我低声对于思说。 于思也挨个看了一遍,然后点点头,“确实没来。不过别担心了,她舅舅家那么远,说不定她现在正在赶公车 过来。” 她提示了我。的确,林子舅舅家远在青山区,坐车要一个多小时才到学校,她不来上第一节课, 也是公道的。 我开端等候,期待林子急促地从外面进来,然后吐一下舌头,笑着说:“我迟到了。” 但是第一节课、第二节课都过去了,林子一直没有出现。中午,我和于思在食堂吃了饭,在寝室待到下午2点 上课。最后,下午4点半下课时,仍然没看见林子。 寝室里,我拿出手机,给林子拨了一个电话,但是她关着机。我开始有些焦急,一言不发地坐在 床上。 “没事的,她可能就是在舅舅家待了一天。”于思安慰我说。 “我真的……昨天和林子一起去舅舅家了?”我犹豫着启齿。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早上你莫名其妙地说什么做梦,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对思讲起了昨天和林子一起出去,在公车上做梦,接着回到家里,睡了一觉悟来,却被告知,我从来就没和 林子一起出去过,我是从6点多就开始做梦了。 “本来我都相信了张生的话,认为自己的确在做梦,但是今天你却告知我,我和林子昨天晚上去了她舅舅家。 ” “我也有点糊涂了,”于思一脸困惑地在我对面坐下,“可是昨天你的确和我一起喝过咖啡,而且昨天林子也 确实给你打了电话的,对了,你看看你的手机上,有没有昨天林子的电话?”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疾速地拿出手机翻看。果然,昨天下午5点47分,有一个和林子的通 话记载。 “有。这么说,昨天的确和林子出去了。但是张生又为什么要骗我呢?” 于思低头考虑了一阵,然后说:“我觉得,倒有一个可能,张生没骗你,而你也确实接到过林子 的电话。” “那不是互相矛盾吗?” “不抵触。是这样的:你昨天下战书接到林子电话当前,就在店里等她,之后她也来了,你们出门去的时候, 你突然不想去了,于是就回了家,然后睡着。林子一个人去了舅舅家。因为你下昼才和林子见过,所以回家后做了 一个对于林子的梦,也不奇怪。这样就可以说明,为什么我说你和林子出去过,而张生又说你6点多就回家了。实 际上,我也不明白你昨天晚上到底和林子出去了没有,当时你接完了林子的电话,我就回学校了。” 于思说得有情理,很可能是这样的。如果假设为张生和于思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就只有这一种可能:林子是一 个人去的舅舅家。 我的心里一阵释然。但同时另一种不安又冒了出来:我不会真的有些精神恍惚吧? “等林子来了,我再问问她就知道了。”我说。 晚饭后,我回到家里。张生又比我早回来,我下意识地看了看他放在沙发上的背包,看样子今天是去上了课的 。 “我们宿舍的张师傅死了。”我对张生说。 “啊,什么时候死的?” “说是凌晨3点左右吧,心脏病发生。” “哦。真没想到。” 我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阵他的脸。我说:“张生,你最近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这么说?” “你最近不爱跟我说话了,而且……还有点……说不上来。” “是吗。可能是最近要写的论文闹的,有点心烦。” 我没再说话了。但是我觉得,张生的错误劲,不仅仅是论文的起因。但又是为什么呢?他变得让人难以揣摩。 每次看到他,都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上,沉甸甸地压着。他开始变得对周围的事情不闻不问,包括刚才说到张 师傅的死…… 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刚才,张生听说张师傅死了的时候,为什么会说那样一句话呢? 下卷:魂行道 第44节:夜鬼(1) 在我们终生的记忆之中,也许只有儿时的记忆最为光怪陆离,也最真假难辨。我们的眼睛在那时是否真的看见 过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但后来又被遗忘了?我们长大后,再看婴儿,他们躺在摇篮里,时常盯着空白的天花板 ,或者人的身后,似乎那里有什么正吸引着他们的视线。 那里究竟有什么呢? 小时候我听过这样一个鬼故事。说的是在一个狂风雨的夜晚,一个村庄里有户人家,正筹备熄灯睡觉的时候, 听见院子里响起了伟大的敲门声。砰砰砰,砰砰砰。吵醒了正在睡眠中的孙子。爷爷和奶奶商量了一阵,最后决定 还是开门看看,也许是过路的人想借宿,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毕竟天气这样恶劣。爷爷披上一件衣服,走 到院子里,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十分狼狈,他说自己是要去邻村走亲戚的,但是 却赶上暴雨,无法继承赶路,问能不能在这里借宿一晚。爷爷正犹豫的时候,小孙子突然大声哭起来。于是他对那 个陌生人说,他须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说罢,返回屋中。 他刚一进门,奶奶就拉住他,脸色张皇地说,别让那个人进来。看见奶奶这样的神色,爷爷许可了她,然后走 到门口,对那人说,小孙子见了陌生人就要哭闹,所以不能留他住宿。陌生人只好黯然离去。 后来,爷爷问奶奶,为什么不让别人住宿呢,这么晚了,外面又刮风下雨的,叫他一个人去哪里好?奶奶说, 你知道刚才孙子为什么哭吗?因为他看见,在那个陌生人背后,还随着一个披头披发满脸鲜血的女人。爷爷登时吓 出一身冷汗。 几天后,从邻村传来新闻,说有一户人家发生了凶杀案,丈夫杀了妻子,然后逃走了。而案发的时间,正是陌 生人来敲门的那个雨夜。 这是一个再一般不过的鬼故事。但那时我们乐此不疲地反复地讲述着它,觉得它真的很恐怖。而我怎么也想不 起,这个故事最初是从哪里听来的。是爸妈讲的吗?他们似乎不怎么讲鬼故事给我听。是从同窗那里听来的吗?不 对,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我是第一个讲出这个故事的人。是《故事会》上看来的吗?也好像不是,按照这个故事的 篇幅,如果登载出来,顶多是一个豆腐块般大小的版面,况且就故事自身而言,也并不怎么新颖。每每想到这个问 题,都让我很头疼。 也许它是以某种隐秘的方法被告诉的。也许是某个夜晚,当我模模糊糊躺在床上,一个轻微的声音忽然在耳边 响起,它讲了这个故事,而后被我记住。在我们毕生的记忆之中,也许只有儿时的记忆最为斑驳陆离,也最虚实难 辨。我们的眼睛在那时是否真的看见过什么别人看不见的货色,但后来又被遗忘了?我们长大后,再看婴儿,他们 躺在摇篮里,常常盯着空缺的天花板,或者人的身后,好像那里有什么正吸引着他们的视线。 那里究竟有什么呢? 据说在我小时候,父母从来没有教过我说话。妈妈说我是在睡觉的时候学会说话的,她看见我闭着眼睛躺在襁 褓里,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响,日日如此,直到后来莫名其妙地说出了第一句话。妈妈说,我说出来的是一个无 比奇怪的词语,但她不记得是什么词了。 我经常想象那时的情景。婴儿床的旁边,一双眼睛日昼夜夜看着我,我也看着它,不知道那是什么。它移动的 时候,我的眼睛也随之挪动。它时而在天花板,时而在柜子上方,时而趴在妈妈的肩膀上。让婴儿来了解这个世界 未知的一部分,是再好不过的抉择,因为当他们长大后,便会忘却这些未知,因而也就没有了胆怯。之后才会健康 的成长,读书,工作,赚钱,做正儿八经的事――至少一部门人的确是这样的。 然而我们真的永远和它离别了吗?你明明放在抽屉里的笔为什么隔天却跑到了床底下?你卧室的墙壁邻近没有 水管,最近也并不是梅雨节令,为何墙上会有一个发黑的水印?无风的时候,虚掩着的门为何缓缓打开?你的狗为 什么老是冲着一块旷地狂吠不止?突然停电的那一霎时,你看见了什么?走在路上,突然有人叫你,你回过火去为 何什么也没看见? 有人会说,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为什么我素来没看见过一次?好吧,请你看看桌上的杯子。它真的是你的杯子 吗?还有莫名其妙飘进你家窗户的树叶,乃至你再熟悉不过的一件衬衣,你真的清楚它们是什么吗? 一种没有形体的东西,反过来说,它可以是任何形体。比方你的右手小拇指,请你现在就看看它,它是否在某 些时刻莫名地发抖了一下?我们之所以看不见它,也许并不是由于我们真的看不见,抑或是它真的不存在。也许还 有第三种可能:它就在我们四周。可以是杯子,可以是树叶,可以是一个拖把,可以是一根手指,能够是一件衣服 ,可以是枕头、被子、床单,可以是拖鞋,甚至可以是一束光,一片黑暗。 或者,一张海报。 生涯中的每时每刻,我不能断定我吃下了什么,遇见了什么人,走在哪一条道路上,我坐着的公车将开往哪里 ,因为我真的并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比如我现在坐在电脑前,然而它真的是台电脑吗?如果它真的是台电脑,那么 ,我为什么会写下如斯奇怪的话?而电脑又是什么呢?形成一个芯片的物资,它们是不是可以被我们 完整懂得? 下卷:魂行道 第45节:夜鬼(2) 再好比,张师傅,他临逝世前毕竟看见了什么?是什么让他在凌晨3点多,衣服也没穿好,就翻开了大门,走 出去?他的脚上为什么只衣着一只拖鞋,而另一只却在门口?从门口到他倒下的处所,这多少米远的行程里,他有 没有察觉自己的鞋少了一只? 我们的生活里无处不是一个迷宫。我们以为杯子就是用来盛水给我们喝的,但是却无法知道它哪一天突然掉在 地上碎掉。我们将碎片扫进垃圾桶,之后把垃圾袋丢在垃圾堆里,后来整堆垃圾被送去了垃圾场。再然后呢,碎片 们都去了哪里?它们会不会在某一天再次回到这个房间,以另一种情势存在?我们不知道。 我们走不出这个迷宫,活着时是这样,死后也同样如此。 “事情也许不像你设想得那么玄。”于思说。 “我也但愿它是这样。但是晶晶为什么至今还没有消息?即使出外游览,也没有必要每天关机,她的手机卡是 可以全国周游的。还有,red wing work,”我拿出手机,“昨天半夜,林子发来短信,说她在舅舅家住几天,就先不回学校了,让我帮她请 假。” 于思接过手机看了看,“那不是很畸形吗?以前她也在舅舅家住过。” “但是,当我再打过去的时候,她又关机了,和晶晶一样。这难道是个巧合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总觉得,应该没你说的那么玄,即使出了什么事,也是人为的吧 ?” “好。晶晶失踪的前一天……权且先算她失落吧,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杀死晶晶的梦,最要害的是,我梦见 了张韶涵的那张海报,在梦里,我被关在了防空泛,最后竟然从海报中爬出来。而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必需杀死晶 晶。这让我想到传说中的替死鬼一说。在梦里我很可能就是被从海报里爬出的另一个鬼魂当成了替死鬼,因此死掉 的。这是一个轮回,一直地有人死去,从海报里爬出,然后又去杀人。我在防空洞所在的山上醒来,这也不是一个 偶合……” “但那是一个梦啊。” “我真的已经弄不清楚,到底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了。”我叹了一口气,“尤其是,紧接着,林子就收到了 匿名寄来的张韶涵海报,和我梦见的截然不同。而且,她失去接洽的那天,正好是去送这张海报的那天。难道这也 是个巧合吗?如果是巧合,那也太不堪设想了。” “这个世界上巧合也是许多的。” “就在统一天,张师傅心脏病发,倒在了寝室门口。为什么同一个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按照时间来算, 林子坐上最晚的一班车回来――我也搞不清楚我到底有没有和她一起去过,就算她做最晚一班车回来吧,应该是在 凌晨1点多到达学校门口,走回寝室的时候,应该是2点左右,而张师傅出事的时间是凌晨3点左右 ……” “可是林子并没有回寝室啊。” “我是在做一个假设,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做任何假设都是可以的。我们先假设林子回来过,那到达寝室的 时间,与张师傅失事的时间相差不过一个小时,甚至可能更短。这个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尤其是,林子回寝 室,是必定要叫张师傅开门的。这或者可以解释,为什么张师傅大半夜会醒过来。还有,我觉得张师傅有心脏病这 种说法十分蹊跷,你记得吗,他常常帮我们搬东西的,跑上几层楼都没问题,根本不像是有心脏病的 人。” “但是据说警察在他身上没有找到任何创痕,而且当时在场的法医也说,是心脏病发死亡的样子 。” “你知道吗,有一种死法,叫吓死。原理是,人受到突然刺激后,肾上腺激素会大批分泌,导致心肺功效迅速 衰竭,突然死亡。看上去就像是心脏病突然发生一样。我在想,像张师傅那样一个健康的人,是不是因为看到了某 种恐惧的东西,才会……” “啊,你不要说了,”于思大声叫道,“别说得那么可怕,现在寝室里就我一个人,晚上我都不敢一个人上厕 所了。” 我嘿嘿地笑了一下。 “于思,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吗?要不怎么敢大半夜地上山去?” 于思的神色一变,但很快又安静下来。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上山了?” “如果你没上山,你脚上的泥从哪里来的?最近只有晚上在下雨,白天你又都和我在一起,只有我回家之后, 你才有独处的时间。学校的道路不会有这种泥,如果是走到了水泥路旁边的土地上,也不会沾得这么多,连鞋面都 沾上了不少,这证实你曾经长时间地行走在泥泞的道路上,如果不是山,又是哪里呢?” 我没有想到的是,于思却比我更加惊讶地叫起来。 “我的鞋上怎么会有泥?我昨天晚上回寝室以后,就没有再出去过,不信你可以问对面寝室的人,我一直都在 和她们打牌,一直打到11点多,然后我就回寝室睡觉了。这鞋……我睡觉前还看见它是清洁的呢。怎么会这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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